英國金融時報網(wǎng)22日發(fā)表著名為杰夫·代爾撰寫的題為《美國中情局能否從虐囚丑聞中全身而退？》的文章。文章說，作為基本訓練的一部分，美國士兵會被送去參加一個模擬被敵人俘虜?shù)恼n程，他們會在課程上學習如何忍受嚴刑拷問。2002年，美國中央情報局（簡稱：中情局)開始在阿富汗追捕“基地”組織成員嫌犯時，把該課程的2名前教官請了過來做顧問。

　　 這2個人逆向運用如何忍受酷刑的知識，幫中情局設(shè)計出了一系列逼供方法，包括模擬活埋，讓囚犯長時間保持痛苦姿勢，以及如今臭名昭著的“水刑”（模擬溺水的感覺）。

　　 在接下來的6年里，在中情局的一個在全球各秘密監(jiān)獄關(guān)押了逾100名嫌犯的項目中，這2名空軍退休心理學家扮演了核心人物的角色，讓該項目的許多嫌犯遭受了刑訊，也為中情局帶來了二三十年來最大的一場危機。

　　 根據(jù)美國參議院情報委員會最近發(fā)布的一份中情局虐囚報告，詹姆斯 米切爾和布魯斯 耶森參加了許多次審訊并提供新的審訊手段建議，他們還曾向中情局提供報告，稱酷刑有作用。

　　 報告中還提到了關(guān)于這2名心理學家的另外2個不同尋常的事實。盡管責任重大，但2人都沒有“擔任審訊官的經(jīng)驗，不具備關(guān)于“基地”組織的專業(yè)知識，缺乏抗擊恐怖主義的背景，也沒有任何相關(guān)地區(qū)、文化或語言的專長”。盡管如此，中情局總共向2人創(chuàng)辦的公司支付了8100萬美元的服務(wù)酬勞。中情局將其歷史上最具爭議的項目之一外包給了2個資質(zhì)可疑的人。

　　 美國參議院那份長達525頁的報告詳細曝光了“9·11”事件后中情局的虐囚計劃，其中最觸目驚心的地方在于，這2兩名心理學家業(yè)余、唯利是圖、恣意殘暴，卻在中情局審訊中扮演了過重的角色。

　　 此次的參議院報告中情局以內(nèi)部文件為基礎(chǔ)，對中情局發(fā)出了自上世紀70年代初以來最猛烈的抨擊。上世紀70年代初，參議員弗蘭克 丘奇領(lǐng)導的委員會調(diào)查了中情局一次次失敗的領(lǐng)導人刺殺行動，比如刺殺前古巴總統(tǒng)菲德爾 卡斯特羅。丘奇當時稱中情局為“離群的野象”。

　　 與上世紀70年代不同，中情局這次很可能將幸免于重創(chuàng)，因為它仍然得到國會中眾多共和黨議員的支持。中情局官員仍然不太可能在美國受到起訴。然而，報告有更廣泛的影響。它將加深全球各地的反美情緒，還可能讓前中情局官員在國際上受到起訴。它強化了中情局作為一個只遵循自己規(guī)則的美國情報當局的形象。此外，報告包含了豐富的中情局內(nèi)部文件，在敘寫后“9·11”事件當時的歷史、和美國政治精英是如何在“9·11”襲擊后的創(chuàng)傷和恐慌中失去了道德準繩方面，它將發(fā)揮重要作用。

　　 一部講述中情局歷史的著名著作的作者蒂姆 韋納指出，在“9·11”事件以前，中情局的每個官員都有一本手冊，強調(diào)中情局“不使用酷刑，以殘酷、非人道和羞辱性的方式對待或懲罰嫌犯，或在未經(jīng)指控或?qū)徟械那闆r下長時間拘留嫌犯”。

　　 他說：“在‘9·11’事件后，他們是如此擔心襲擊會再來一次，以至于他們基本上把自己的規(guī)則指南拋到了一邊，而這本指南的基礎(chǔ)就是一條通過50年經(jīng)驗得出的結(jié)論——嚴刑逼供是不管用的。

　　 “如今我們不禁再次發(fā)問：我們美國人有沒有能力在一個開放的民主社會開展秘密情報工作？”

　　“合法”之爭

　　 這份準備了長達5年的報告，是由加州民主黨議員、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黛安娜 范斯坦公布的。她對參議院說：“10年前中情局的行為，如今成為我們的價值觀和歷史上的一個污點。”范斯坦的任期截至今年底。

　　 范斯坦發(fā)布這份報告有3個具體目的：

　　 首先，她希望確定無疑地證明中情局確實進行了嚴刑逼供。即便10年來不斷被揭露，美國總統(tǒng)巴拉克 奧巴馬今年也承認“我們對一些人進行了刑訊”，但中情局高層官員仍堅稱他們在審訊中沒有使用虐待手段。司法部在布什主政時期準備的備忘錄稱，水刑等手段是合法的，這使得中情局能夠宣稱它只不過是在遵循指南。

　　 報告用具體事實駁斥了所謂合法的說辭。被83次施以水刑的著名基地組織嫌犯阿布 祖鮑伊達，在其中一次被施以水刑時，“完全沒有反應(yīng)，他張著嘴，氣泡從滿是水的嘴里冒出來”。醫(yī)生施救后，他開始吐出“大量水”。祖鮑伊達眼下仍被關(guān)押在關(guān)塔那摩監(jiān)獄。古爾 拉赫曼在被關(guān)押在中情局所謂的“地牢”里時被凍死。２名足部骨折的囚犯“被施以墻刑、被迫保持痛苦姿勢、并被拘禁于狹小空間里”。還有１名裝有義肢的囚犯被迫“長時間”保持站姿。一個名叫馬吉德 汗的囚犯，他午餐中的鷹嘴豆泥、意面、堅果和葡萄干“被攪拌成濃漿……給他灌腸”。還有一名囚犯被“直腸灌食”，使他患上了“慢性痔瘡、肛裂，并有直腸脫垂癥狀”。

　　 其次，范斯坦將中情局描繪為一個近乎變節(jié)的機構(gòu)，隨意地實施刑訊，在有關(guān)自己所作所為的問題上持續(xù)誤導白宮、國會和美國公眾。

　　 報告對2006年至2009年間擔任中情局局長的邁克爾 海登提出了格外尖銳的批評。報告稱，在2009年1月，海登有一次向當時剛剛當選總統(tǒng)的奧巴馬的過渡團隊成員作簡報，舉了一些例子證明審訊非常有效。報告稱：“他提供的那些例子幾乎完全不準確。”

　　 在講話中，范斯坦提到了2007年的一次參議院聽證會，在那次聽證會之前，有媒體報道中情局已銷毀審訊過程的錄像帶。 “海登局長表示，中情局認為銷毀錄像帶的行為是可以接受的，因為國會當時還未要求查看錄像帶。”她說，“但當然了，委員會當時根本不知道那些錄像帶的存在。”

　　 在接受Politico采訪時，海登表示這份報告對他并不公平，因為大多數(shù)囚犯都是在他的兩位前任任期內(nèi)被關(guān)押的，當他接手時，程序已經(jīng)變得嚴格得多。 “我是個傻叉，跑到（國會去），試圖向他們詳細解釋這個項目。”他說，“我沒有撒謊。”（范斯坦對現(xiàn)任中情局局長約翰 布倫南進行了另一種方式的抨擊。他日前召開記者招待會為中情局辯護，而81歲的范斯坦則在推特上反駁他的話，并用了#請讀報告#的話題標簽。）

　　好警察與壞警察

　　 引發(fā)最大政治爭議的是范斯坦的第三個目標，即證明嚴刑是無效的。她希望這份包含豐富中情局內(nèi)部交流記錄的報告能夠證實一點：嚴刑是沒有用的。

　　 報告列舉了20個使用了虐待手段的審訊案例，包括追捕奧薩馬 本 拉登行動。報告稱，在每一個案例中，有價值的情報都是通過常規(guī)手段（而非虐待手段）得到的。報告還指出，逼供曾逼出過假情報，在2003年美國入侵伊拉克所依據(jù)的情報中就有這類假情報。然而，前中情局領(lǐng)導人和布什政府的一些官員近日在電視和廣播上激烈反駁這一說法。中情局本身的反應(yīng)是，堅稱從審訊中獲得的情報在追捕本 拉登行動中發(fā)揮了作用。

　　 “這個項目對獲取情報是有作用的，這些情報讓我們俘獲了更多高級別特工、并粉碎了一些原本會導致美國人被殺的陰謀。”中情局前副局長邁克爾 莫雷爾說，“我確信如此。” 布倫南在記者招待會上試圖表達一個更模棱兩可的觀點，稱“無法確定”他所謂的“高級審訊手段”是不是嫌犯后來提供有用情報的原因。

　　 2名心理學家之一米切爾在接受Vice News采訪時發(fā)表了類似的看法。他以保密協(xié)議為由拒絕對參議院的報告發(fā)表評論，只說這份報告是不正確的。然而，他表示，激進審訊手段的意義不在于馬上獲取情報，而在于讓后來的常規(guī)審訊變得更容易。他說，目的是制造一個“足夠壞的警察，讓這個人愿意跟好警察合作”。

　　 在中情局奮起反擊的同時，許多共和黨要人也對范斯坦提出了尖銳批評，進一步攪渾了政治局勢。雖然作為一個曾經(jīng)受過刑虐之苦的人，約翰 麥凱恩已表態(tài)支持這份報告，但將于明年接替范斯坦擔任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的理查德 伯爾表示，“這里唯一的動機可能就是讓美國前總統(tǒng)喬治 W 布什難堪”。簡而言之，范斯坦的報告已成為華盛頓黨派分歧的又一例證。但從長遠來看，它也將持續(xù)提醒人們現(xiàn)代美國生活中曾存在這樣一段黑暗時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