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細雨清荷
2008年5月12日 星期一 晴
這段時間我們一家三口回到老家休假。
腳踏故鄉(xiāng)的黃土地,凝望萬里無云的天空，瓦藍瓦藍的色彩靜靜泊在頭頂，純凈得似乎是誰特意槳染。陣陣清風(fēng)不時送來淡淡的麥香和著濃厚的泥土味，沁人心脾，讓人更加依戀故鄉(xiāng)。
吃過午飯，你陪女兒在院子里玩耍，我獨自躺在床上看書，沒看一會，就感覺床在搖晃，接著聽到輕微的轟響聲傳來，還以為是外邊馬路上有大型車輛通過，也就沒在乎。一分鐘不到，床晃動得更厲害，我走出屋子，問你是否有車輛通過，怎么床搖晃得那么厲害？機警的你站起來感覺一下，大聲說，地震了，快往外跑！將信將疑地隨你跑到大門外。
當(dāng)親眼目睹了地面成波浪形推進，身旁的電桿以及電線都在搖晃著，人走在地面有暈車的感覺，才相信真的是地震。
你站在村口大喊起來：“地震了，大家快往廣闊地帶跑！”跑出來的人們都隨你撤離到寬闊的打谷場。當(dāng)看見雙腳不靈便的二嬸正往家里跑，嘴里還大聲呼喊著孫兒的名字時，你把女兒塞給我，飛快卻很艱難地向二嬸家奔去。
地面依然在劇烈地搖晃著，人們?nèi)宄扇罕С蓤F蹲在地上。我抱著女兒幾乎要被搖倒，只好摟緊身旁的大樹，心里卻為你們擔(dān)心。終于看見你扶著二嬸、懷抱孩子跑過來，懸著的心這才落地。
大地恢復(fù)了平靜。一個多小時后，從收音機里得知震中就在我們的第二故鄉(xiāng)四川汶川，你急了，忙撥通部隊的電話，得知部隊沒有人員傷亡，才安下心來。
5月13日 星期二 晴
大清早的,你的電話就響個不停，一會兒聽你說戰(zhàn)備倉庫的物資，一會兒又說推土機、沖鋒舟，我知道一定是你們部隊要去抗震救災(zāi)。
你緊攥著手機，心神不寧，坐立不安的樣子，看得出你是多么渴望能奔赴災(zāi)區(qū)，和戰(zhàn)友們一起參加救援。可是，收音機里播放的消息是回去必經(jīng)的寶成鐵路中斷，雙流機場臨時關(guān)閉……
直到下午,終于有了雙流機場已啟用的消息，你趕忙撥通在省城工作的四舅電話，讓他幫忙訂機票，要飛回部隊“參戰(zhàn)”。
四舅回電話說,訂到了第二天的機票。鄉(xiāng)下離省城遠，你決定天黑前趕過去，次日乘飛機回部隊。 我和女兒送你到村口，僅僅20個月大的女兒緊緊拽著你的衣襟，扯著你的背包怎么也不松手，淚流滿面地喊著：天黑了，爸爸回家，爸爸抱貝貝……我強行掰開女兒的小手，對你說：放心地走吧，女兒我會照顧好。
女兒一直哭到困倦的時候才睡著。在夢里還能聽到她啜泣的聲音，還能聽到她喊爸爸回家吧，天黑了，抱貝貝的囈語。
在這樣的時刻，我明白“養(yǎng)兵千日，用兵一時”的道理。雖然，面對災(zāi)難自己心里也特別害怕，可是，作為軍人的妻子，我的選擇只能是讓你沒有后顧之憂地奔赴“戰(zhàn)場”。
5月19日 星期一 晴
地震過去已經(jīng)一周。你離開我和女兒只有幾天時間，但我卻感覺日子過得如此漫長，恍如隔世。
今天是“全國哀悼日”，舉國同悲，共同哀悼地震遇難者。在老家，不像城里一樣到處警報哀鳴，集體為遇難同胞默哀。鄉(xiāng)親們平靜地過著自家的日子，忙碌著就要豐收的莊稼。大家卻在心中默默地為遇難的同胞祈禱默哀。
夜里十點鐘，給孩子洗過澡正準(zhǔn)備休息，忽然聽見騎著摩托車的村長在街上喊道：有余震，大家要警惕，不要待在屋子內(nèi)。鄉(xiāng)親們紛紛拿出能過夜的家什，準(zhǔn)備在打谷場棲身。
農(nóng)村人家里也沒有帳篷之類能防震的東西，大多數(shù)人也就拿條棉被鋪蓋在自家的平板車上以車為床，最奢侈的也就是在自家的農(nóng)用三輪車上，用平常晾曬糧食的彩條布搭建一個非常簡易的防震棚，與其說是防震棚，不如說是防風(fēng)雨棚更為貼切。
今夜，我和女兒就睡在三哥三嫂搭建的“防震棚”里，好在今晚無雨，防震棚僅僅擋住了些許的冷風(fēng)，四面沒堵嚴(yán)實的地方時不時地會涌進陣陣寒氣。
坐在三輪車上，對陌生環(huán)境恐懼的女兒，鬧了很長時間就是不肯在野地里睡，直到困倦得睜不開雙眼，才慢慢在我懷中睡去。聽著疲憊的莊稼人漸漸響起的鼾聲，輕輕搖晃著懷里的女兒，我怎么也不能合上酸澀的雙眼。
一輪殘月靜靜地掛在天幕上，點點繁星眨著好奇的眼睛緊盯著有家不能回的人們。懷抱女兒遙望星空,好想托明月繁星告訴你，我和女兒想你了，也擔(dān)心著你的安危，卻希望你能勇敢地盡自己所能多救出幾位親人……
6月11日 星期三 晴
今天，你得空打電話回來，說你們這些天一直在搜尋救援途中失事的飛機。沒有路可走，你們就攀石窩為路，挺進大山深處,終于找到了飛機殘骸。你輕描淡寫地告訴我說自己受了點輕傷，腳被石頭砸腫，你自己處理并走出大山。我真為你的勇敢而自豪驕傲。
今夜，當(dāng)我從電視上看到你們當(dāng)時尋找失事飛機的身影時，想想真的好后怕啊。看到不斷從山上滾下的大石頭，好在傷著的是你的腳，如果稍有偏差傷到……我不敢再往下想，心中默默地為你們祈禱。
6月15日 星期日 晴
這幾天，因不適應(yīng)老家的氣候女兒總生病，感冒吃藥剛見好，身上又長起許多小紅疙瘩。
母親聽說了一個偏方，據(jù)說找生長在崖畔上的“兔耳朵草”煮了當(dāng)水喝，小紅疙瘩就會好。
今天母親出去找著了幾根草，卻在扯一根離崖畔稍遠的草時，不小心掉到兩米深的崖下，胳膊扭傷了，手都腫起來，醫(yī)院的表哥強行為她上了石膏，她囑咐我不要告訴你，說怕你擔(dān)心，影響救災(zāi)。
哦，今天村上還組織大家為災(zāi)區(qū)捐款，我和母親都捐了，雖然不多，卻是我們對災(zāi)區(qū)人民的一點心意。
親愛的丈夫，寫給你的震中日記也只好暫時停筆，母親受傷,女兒需要人照料，家里的幾畝麥子就要收割，恐怕沒有時間再對你說說心里話。
“天地不仁，以萬物為芻狗。” 數(shù)以萬計的生命失去了迂回與生還，同時也將我們所有人帶向了悲傷與疼痛。面對災(zāi)難,只要我們眾志成城、同舟共濟，必定會贏得抗震救災(zāi)斗爭的最終勝利,災(zāi)區(qū)的明天會更美好。在此，祝福你平安順利，祝愿災(zāi)區(qū)人民能堅強、挺住！！
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