報刊亭“拆亭進店” 畸形的城市美學

　　當城市和人一樣患上“潔癖”時，我們才發(fā)現(xiàn)我們已然失去太多東西：流動攤販、老城區(qū)、舊街道……如今報刊亭也面臨同樣的命運。央視報道說，鄭州要將全市421個之前剛剛完成改造的報刊亭全部拆掉，退店經(jīng)營。（4月24日央視《新聞1+1》）類似的舉措媒體頻頻曝出，生活在城市的人也不難發(fā)現(xiàn)，不止報刊亭，很多原本屬于城市組成部分的空間元素，如小廣場、舊街區(qū)、老建筑，都一點點被“清洗”、“整頓”掉了。

　　反駁者會說，我們并沒有取締報刊亭，只是“退店經(jīng)營”而且還有相應的配套措施，如“為下崗者提供公益崗位，自行拆除者每戶補三萬元，符合條件的困難群眾享受低保”。不可否認，這些措施有一定的補救價值。

　　但，問題的根本不在于此，而在于城市管理者對便民設施沒有一個全局的了解和通盤的考慮。這種通盤考慮，一個人或幾個人很難辦到，需要民意聽證，可惜為政者卻省卻了這一步。譬如它的真正功能是什么，他在城市的整個系統(tǒng)中充當什么角色？一旦整頓或拆除將帶來什么好處，會對城市和市民的生活產(chǎn)生什么影響？就像一個醫(yī)生要給患者做手術(shù)，如果沒弄清楚這個臟器是否適合做手術(shù)，對整個身體會產(chǎn)生什么影響等問題，就貿(mào)然動刀，買再多保險，也避免不了手術(shù)帶來的風險。

　　在對一個城市空間元素進行整頓處理時，城市管理者可曾認真想過它的運作機制和生存條件以及存在意義。譬如，報刊亭“拆亭進店”的確讓城市更整潔。但是報刊亭生存所依賴的條件與環(huán)境可能正是這人來人往的人行道，既能滿足人們需求同時更喚起需求。我們都有這樣的經(jīng)驗：不必然特意去買報紙，可能只是碰巧路過、等車或者換個零錢，甚至是下雨時躲個雨，迷路時問個路。“進店”之后，城市形象自然是好了，但還會有那么多人特意跑去店里買報紙嗎？它還能存活么？

　　與此同時，管理者可能沒有了解到，許多的城市空間元素往往已經(jīng)與市民生活或城市形成了一種融容狀態(tài)。譬如報刊亭作為一個城市空間元素，其發(fā)揮的作用與存在的意義遠非是買張報紙而已。譬如，從城市傳播的角度上看，報刊亭實際上在某種程度上充當了城市交往、傳播的一個個節(jié)點。在一定程度上充當了城市公共空間的角色。現(xiàn)在的城市已然普遍缺乏公共交往、人情味，這些僅存的便顯得意義頗大。而這些政策實際上破壞了城市長期以來自我運轉(zhuǎn)的功能和機制。

　　已故的著名都市學大師簡·雅各布斯（JaneJacobs）在她的名著《美國大城市的死與生》一書中提倡，城市空間應該發(fā)揮“人性成長和人際交往”的作用。而現(xiàn)實是，我們城市之中的交往交際日漸萎縮。當一切的城市政策都開始為了車行方便、市容整潔，而不惜毀掉那些僅有的公共空間時，我們發(fā)現(xiàn)城市漸漸成為一個只有交通、沒有交流與交往的單調(diào)的所在。

　　我們的城市管理者和規(guī)劃者開始陷入這樣一個認識漩渦：“只知道規(guī)劃城市的外表，或想象如何賦予它一個有序的令人賞心悅目的外部形象，而不知道它本身具有的功能”。這種追求外表而忽略內(nèi)容、忽略生活、忽略民眾根本需要的行為，在很多情況下滿足了為政者居高臨下控制全局的欲望。他們把自己想象成“藝術(shù)家”，將城市想象為“藝術(shù)品”，隨意“雕琢”，只為精致好看。這種畸形的城市美學，帶來的后果注定如簡·雅各布斯所言“把追求事物的外表作為首要或主要的內(nèi)容，除了制造麻煩，別的什么也做不成”。